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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4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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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隨安迎著眾人的目光,快步走到花一棠身側,解下鬥篷,撩袍入座。

“如何?”花一棠問。

“何思山的確是從觀星臺上墜崖的。”林隨安道。

眾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。

“然後呢?”花一棠又問。

林隨安知道他要問什麽。比如:可曾找到有人謀害何思山的證據,或者兇手可曾留下什麽痕跡。

可惜,她這個半吊子著實找不出更多的線索。

真是太平日子過久了,竟是忘了她和花一棠這倒黴催的體質問題,幸虧方大夫有先見之明跟了過來,否則何思山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。

林隨安搖了搖頭,“靳若要在就好了。”

花一棠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,嘴裏嘀咕,“以後出門定要將靳若那個臭小子拴在褲腰帶上……”

林隨安:“……”

靳若會咬死你。

“你這邊如何?”林隨安問。

“人剛剛到齊。”花一棠放低聲音,“大家聽到何山長墜崖,都很震驚。”

林隨安端起熱茶抿了一口,“聽到何山長已無生命危險之後呢?”

花一棠:“擔心、憂慮、松一口氣……”

林隨安的眼睛隨著花一的聲音慢慢掃過白汝儀、掌書白聞、齋長元化,三十餘名學子,花一棠湊過來,幾乎是耳語,“還有一閃而逝的憤恨和失望……”

說到最後一個字,林隨安和花一棠的目光幾乎同時停在了齊慕的身上。

此時的齊慕,腰背微微弓著,雙手緊緊握著,時不時擡頭看一眼大門,神色焦急,眼眶赤紅,偶爾擡手逝去眼角的淚花,儼然一副心如火焚,心痛如絞的表情,適才開門那一瞬間流露出的情緒,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林隨安:“或許是眼花看錯了。”

花一棠:“花某閱人無數,不會看錯。”

“你有證據?”

“沒有。”花一棠信誓旦旦,“就是單純看他不順眼。”

林隨安目光又轉了轉,發現元化和幾個學子腦袋聚在一處,低聲竊竊不知在說些什麽,時不時瞄一眼白汝儀,表情十分糾結。

花一棠也註意到了,清了清嗓子,“我記得那邊的是齋長元化吧,你可是有話要說?”

元化一個激靈跳起身,先是條件反射行禮,“元化見過花參軍。”

花一棠和顏悅色,“你想說什麽?”

元化:“啟稟花參軍,學生不知,此話當講不當講——”

“有話就趕緊說!”白聞厲喝,“平日裏婆婆媽媽也就算了,現在是什麽時候,怎還如此磨磨唧唧?!”

元化額頭滲出汗來,“敢問林娘子,何山長可是從觀星臺墜崖的?”

林隨安點頭:“是。”

“什麽時辰?”

花一棠:“亥正一刻左右。”

元化的臉有些發白,“啟稟花參軍,學生曾在亥初時分,看到一個人去了觀星臺……我的意思是,不是何山長,是還有一人也去了觀星臺。”

林隨安眸光一亮,花一棠坐直身體,“誰?”

元化瞄了眼白聞,飛快垂下目光,手指端端指向了白聞的隔壁,“是白書使!”

眾人唰一下了過去,白汝儀的臉唰一下白了。

齊慕怔怔望過來,表情不可置信,“什麽?”

白聞拍案而起,“元化,你什麽意思?!”

“白掌書稍安勿躁,且待花某問個清楚。”花一棠道,“白書使,元化說的可屬實?”

白汝儀飛快站起身,抱拳,“屬實。”

花一棠:“白書使抵達觀星臺之時是什麽時辰?”

白汝儀:“亥初一刻左右。”

“當時何山長可在觀星臺?”

“在。”

“你確定那是何山長嗎?”

“白某與何山長聊了幾句。”

“白書使是何時離開的?”

“亥初三刻左右。”

“花參軍!”白聞怒喝,“你如此口吻,莫不是將白書使當成了犯人來審?!”

豈料花一棠還未說話,白汝儀先開口了,“不可無禮。花四郎身為安都司法參軍,審案問訊是他的職責,且何山長墜崖事有蹊蹺,自該問個清楚明白。”

白聞臉色又青又白,垂頭不敢再多說半個字。

林隨安瞪大了眼睛,果然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,想不到白汝儀在東都混了一年多,如今說話竟也有了幾分像模像樣的官威,魄力十足啊!

花一棠點頭,“白書使所言不錯,花某職責所在,稍後會一一詢問諸位今夜身在何處,做了何事,還望諸位都能與白書使一般,盡數告知。”

眾人抱拳同聲稱是。

花一棠:“白書使離開觀星臺之後去了何處?”

白汝儀頓了一下,“本、本欲回房歇息——”

“花參軍容稟!”一個學子跳起身,“學生史才春,我與黃曲(示意身側的學子)對白家十三郎的才情博學甚是崇拜,今夜一直守在白書使齋舍門外,想向白書使討教,但從戌時一直等到了子初時分,我二人也未見到白書使回來。”

白汝儀僵住了。

“所以,白書使從觀星臺回來後,並未回房,夜半三更,天寒地凍的,白書使去了何處?”花一棠問。

“白、白某的確沒回房,而是去了、去了……”白汝儀飛快擦了擦額頭的汗,“白某去了禦書樓看書。”

此言一出,眾學子紛紛搖頭。

“不可能,禦書樓戌正就閉樓了。”

“戌正之後,白掌書關門落鎖,任何人不得出入!何山長也不行。”

“這是白掌書立下的死規矩,建院二十年,從未打破過!”

“白掌書說過,除非他死,否則誰也別想壞了他的規矩。”

白聞和白汝儀的臉同時漲得通紅。

花一棠長長“哦——”了一聲,“敢問白書使去禦書樓看書,可有人證?”

“有!是我!”白聞提聲道,“都瞪著我作甚?!我又沒壞規矩!白書使睡不著,所以去我房裏飲了些酒,寫了些……文章……”

花一棠皺眉:“什麽文章?”

白汝儀紅著臉哼唧:“不、不便展示……”

花一棠重重嘆氣,“白十三郎,別怪花某沒提醒你,你與白聞同屬白氏,又是他的長輩,關系太近了,他做你的不在場證人,可信度本就大打折扣,若是你不說清楚你到底寫了什麽,我這兒——可不好辦啊——”

“我們白氏行動正坐得端!有什麽不能展示的!”白聞跳起身,雪白的胡子都炸了起來,“我這就取來!”

“別——”白汝儀掙紮的喊聲被白聞遠遠甩到了身後。

林隨安真有些好奇了,若論才學,白汝儀敢認唐國第二,無人敢爭第一,早該習慣文章被人瞻仰分析。今夜他到底寫了什麽,竟是如此羞於展於人前?

花一棠坐得端正,表情端正,眉頭皺得都很端正,若是沒悄咪咪挑眉抖腿的話,還真像個認真審案的司法參軍。

不多時,白聞回來了,手裏抱著一個包袱,包袱裏居然是幾十張紙,每張紙上都寫了一首詩。

“諾!都是白書使的字,都是今晚寫的,這幾張墨跡還沒幹透呢!”白聞飛快將詩分發給諸位學子,又塞了一打在花一棠手裏,咬牙切齒道,“花參軍,瞧仔細了!”

不得不說,白汝儀的字真是不錯,端端正正、認認真真的正楷,十分賞心悅目,關鍵是,林隨安能看懂啊!

“一日不見,如三月兮。一日不見,如三秋兮。一日不見,如三歲兮……呃?”

林隨安讀了一首,覺得不太對,再看花一棠,臉黑成了鍋底。

四周學子一片讚嘆之聲。

“好字好字!”

“好詩好詩!”

“瞧這句:情之深處,生死難許,相思深處,魂神飄零,唉——”

“白書使,您這是單相思啊——”

白汝儀整個人縮成了一團,仿佛想找個地洞鉆進去。

“原來,白書使也和何山長一樣,對花二娘一往情深,”齊慕齊慕翻閱了幾篇,喃喃道,“所以……如此羨慕……淒涼——”

“不對吧,”元化道,“聽這句,千星萬芒雷霆震,凈月當空凝清光,隨心隨意行世界,安平天下愛人間。”

一片死寂。

所有人的目光唰一下射向了林隨安,林隨安被看得全身發毛,戳了戳花一棠,“啥意思?”

花一棠額頭青筋暴跳,梗著脖子,一個字也不說。

元化愕然,“林娘子聽不出來?這是一首藏頭詩,取每句第一個字便是,千、凈、隨、安……”

林隨安瞪圓了眼睛:誒誒誒???

白汝儀臉紅得像秋天熟透的果子,幽幽望了過來,正要說話,花一棠騰一下站起身,兩條寬大的袖子好似撲棱蛾子上下翻飛,擋在了林隨安和白汝儀中間,神色淩厲,“齊監院,敢問亥時前後您在身在何處?”

齊慕眸光一動,“我自然是在自己房中。”

另外兩個學子站起身,“我二人與齊監院同在一個齋舍,我們可以互相作證。”

花一棠:“期間你們三人可有人單獨離開?”

學子搖頭:“齊監院與我們一同讀書,從未離開。”

花一棠飛快看了眼齊慕,又問其他學子。

因為齋舍有限,所有學子基本都是兩三人一間齋舍,互相印證下來,包括齊慕在內的每個人都有清晰的不在場證明。

林隨安目光隨著花一棠在屋內轉了一圈,越聽越覺得頭疼,心道莫非當真是她和花一棠想多了,此案只是單純的意外?

正想著,突覺背後陣陣發涼,側目一瞧,白汝儀直勾勾望著自己,眸光瑩瑩若水,似有千言萬語。

林隨安的頭更疼了。

白汝儀難道是因為被家裏逼婚逼得太緊,又想拉她做擋箭牌?

也不是不可能,畢竟這家夥有前科。

白汝儀似是讀懂了林隨安表情,眼中的光黯淡了。

就在此時,木夏推開了房間大門,抱拳道,“四郎,何山長醒了。”

眾人頓時大喜,同時站起了身,林隨安見縫插針看了齊慕一眼,齊慕眼中含淚,臉上帶笑,手卻是攥得死緊,血筋猙獰。

何思山倚著床頭坐著,身後靠著厚厚的軟墊,臉雖然蒼白,但看起來精神還不錯,林隨安覺得,大約是因為花一楓在身邊,是愛情的魔力。

“病人身體還很虛弱,有話快問。”方刻道。

因為何思山需要安靜,所有只讓幾名重點人員進了屋,包括白汝儀、齊慕、白聞和元化,其餘的學子只能候在屋外,窗戶外面擠了一堆黑壓壓的圓腦袋的影子。

何思山笑了笑,“放心,我沒事,俗話說得好,大難不死必有後福——”說著,看了花一楓一眼。

花一楓冷著臉替他掖了掖被子,方刻翻了個大白眼。

花一棠的臉色不咋好看,“何山長可是從觀星臺墜崖?”

何思山:“是。”

“為何墜崖?”

“是我自己不小心,摔了一跤,滾了下去。”

花一棠明顯怔了一下,“當時觀星臺上可有其他人?”

“沒有,就我一個人。”

花一棠:“您確定?”

何思山無奈笑了,“我確定,就是個意外。”

花一棠問話的時候,林隨安一直在觀察屋內眾人的表情,尤其是齊慕,可惜,大家的反應都是欣慰和喜悅,並沒有任何異常。

齊慕:“這次真是不幸中的萬幸!何山長若是有個萬一,咱們書院該何去何從啊!”

白聞:“何山長啊,你這次可把我們嚇死了,以後您就老老實實地在書院裏待著,萬萬不可去巡山了!”

元化:“尤其是觀星臺,山長您可千萬千萬別去了!”

“好好好,我老實待著。”何思山笑道,“只是明日就是講學日,我這一躺,怕耽誤大家的學業——”

“山長不必憂心,齊某自會為學子們講學——”齊慕的話沒說完,被白聞打斷了。

“啊呀山長啊,都什麽時候了,你還操這個閑心幹嘛?何況有白家十三郎在此,何愁無人替學子們講學論道?”白聞道,“十三叔,您可千萬要幫這個忙!”

白汝儀急忙抱拳,“白某定然盡心竭力。”

何思山大喜過望,“多謝白書使!”

元化:“安排大家生活起居的事兒全包在我身上,齊監院您只要負責好好照顧山長就行,山長您只需要好好養傷就行!”

門外聽墻角的一眾學子齊聲高呼,“我們一定刻苦勤學,不讓山長和齊監院擔心!”

何思山大為欣慰,“好好好,你們終於長大了。”

林隨安和花一棠全程沈默地看著,自白聞推薦白汝儀為書院學子講學開始,齊慕的臉上便掛上了一種禮貌又縹緲的笑意,神態十分怪異。

一番安排完畢,元化率領一眾學子回房,白聞與白汝儀去明理堂做備課準備,方刻喚花一楓和齊慕去外屋,交待換藥註意事項,內室又靜了下來。

何思山看向林隨安,“今日,多謝林娘子救命大恩,何思山無以為報,唯有——”

“舉手之勞,不必掛懷!”林隨安忙不疊拒絕道。

何思山怔怔看著林隨安,眼眶漸漸泛紅,竟是好像又要哭了,林隨安頭皮發麻,飛快戳了一下花一棠。

“既然何山長已無大礙,那我們就不耽誤何山長休息了。”花一棠抱拳一笑,和林隨安完美退場。

忙了整夜,此時已近卯時,微弱的天光描繪著連綿的峰巒,天快亮了。

林隨安和花一棠走在屋檐的長廊下,四手插袖,眉頭緊蹙。

“莫非是我們多慮了,當真是一場意外?”林隨安道。

“莫非是咱倆否極泰來,黴運到頭了?”花一棠道。

二人對視一眼,同時嘆了口氣。

不是他倆悲觀,實在是因為被現實按在地上摩擦了太多次,不敢相信。

突然,背後“哢噠”一聲,林隨安猝然回頭,“誰?!”

半晌,白汝儀從樹叢後默默挪了出來,眼巴巴瞅著二人。

花一棠赫然上前一步,嚴嚴實實將林隨安擋在身後,咬牙切齒,“白十三,你想作甚?!”

白汝儀長吸一口氣,“白、白白白某想單、單單單獨與——”

花一棠瞬時炸毛,“你想都別想!”

白汝儀兩眼一閉,作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,“白某想與花四郎單獨談談!”

林隨安:喔謔?!

小劇場

木夏:唉,四郎的情敵咋又多了一個,鬧心!

這個案子不難,大家猜猜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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